一
2019年的一天，黑暴正烈，下班時，已是深夜時分。路上，一個電話打來，是名建制派老友，只為訴說自己的焦慮。
兩年滑過，黑暴漸遠，中環海濱夜色如水。老友再來電話，隻有問候和惦念。
他說自己報名參選立法會了。
二
時間改變著香港，也改變了這裡的人。
“泛民”老A，KOL學者，香港國安法公布後選擇“封筆”，又在今年國慶節后“重啟”了自己的專欄。文章裡，他繼續他的嬉笑怒罵，亦接受了“世界在變、中國在變、香港在變”的現實。
學生小B，大四就讀，曾經作為學生運動活躍分子的他，已同那些已經解散的學生會一樣，消匿在人群之中。每天上課、讀書，偶爾去做做義工，日子過得平淡，日子過得踏實。
記者某C，失業再就業，還會關注那個“老板”黎智英的消息。《蘋果日報》倒了，生活還在繼續，換個媒體再打一份工，是啥就報道啥，不必渲染加工，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。執念正放下。
焦慮的撫平焦慮，沖動的不再沖動。很多人開始思考，當社會有了秩序，人生有了確定性，或許，這世界就真的更好了。
街坊退休警司發訊息說，這個時候的香港，像1997年那會了，新的開始，人心又有了新變化。
三
維港少有風浪侵襲，晴朗的日子裡，天藍得讓人心醉。從干諾道西往北走幾百米，便是一條整修一新的海濱長廊。中午時分，附近的內派干部過來，遛遛彎，看看景，常是難得的休閑時刻。
從2013年赴港，老劉經歷也多。2014年非法“佔中”，2016年“旺角暴亂”和年底的立法會宣誓“辱華風波”，再到2017年慶祝香港回歸20周年、2019年修例風波，煩心事不少，喜事也有，身心疲憊和心力交瘁總是常態。
遛彎的時候，老劉突然說自己要回去了。
“准確的說，是可以放心回去了。”他踮踮腳，擴展雙臂，大吼了一聲：“以前形勢不好，不能回去，不能當‘逃兵’啊，現在再申請，心裡踏實。”
今年的國慶節，他也有參加中聯辦舉行的“落區聆聽、同心同行”走基層活動，進了劏房，看了長者，收集到了幾十條市民的建議。回來后他打電話給北京的家人說，完成這項工作，我們就可以團聚了。電話那頭的妻子，一時哽咽。
以香港為家，努力干了8年，老劉唯一的遺憾就是愧對家人，而他在香港，不曾漂浮，沒有辜負。
不少香港朋友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，紛紛要給他送行。飯桌上，他少言寡語，就看著香港那些朋友談笑風生，隻想把這些場景珍藏在心裡，回去後再默默品咂。
現在的每次聚會，他更會把一名新來的幹部叫上，為他做各種介紹，讓他聽各種情況。“記住，小李，這都是好朋友。”
正在這裡的，一年匆忙；已經離去的，一生牽挂。
香港，我在。香港，別了。
四
哭過好多次，Cherry最後總是笑著擦乾眼淚，繼續自己的寫作。
三年前創辦這個網絡媒體時，她低估了生存發展的困難。三年中，她自己寫，找人寫，也採也編，所想的，就是記錄這個時代，呈現這個時代，與香港最普通的市民共情共鳴。每一篇文章都飽含心血，每一次點擊都讓她小心珍重。
前些日子，香港社會熱議劏房問題。她又拾起了記者的身份，跑到基層社區採訪，和社區幹事聊著聊著，淚珠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。生於斯長於斯，她愛香港，愛街坊，愛這裡的一草一木。她沒想到，年輕時同樣遭遇的民生問題，今天還是那麼沉重。
當她看到中聯辦新聞稿，駱惠寧主任對住戶說“香港同胞的煩心事，始終牽動著中央的心”時，馬上想起了國家主席習近平2017年視察香港，剛下機場時說的那句話——“香港發展一直牽動著我的心”。她體察這些話，總是為之激動。
一個不期而遇的機會，她結識了一些內派幹部，不時和他們討論香港正發生的一切。而她的困惑亦如很多人，不明白為什麼中央的良苦用心一直未能有效傳達至香港，為社會所感知。
也正是由此開始，她對自己所創辦媒體的發展方向作了調整，從時政分析轉向人心回歸。“比如通關一事上，你能看到中央所做的積極努力，不是被動的而是主動的，而在幫助和推動香港回應市民的最大關切。”
她知道做這些工作不容易，亦如她自己的媒體，獨立支撐，步履維艱。但她相信，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，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到，雨季終會過去。
五
建制派老友參選立法會，在選舉論壇上侃侃而談。同席的，還有一名“港漂”。
香港立法會的選舉論壇上，出現了說普通話的人，百萬“港漂”為之激動。
多少年了，多元化的香港並不多元。“港漂”亦如建制派，被抹黑被污蔑被排斥，社會輿論場中難以獲得應有的尊重。沒有香港的撥亂反正，沒有完善選舉制度，說普通話的他們還將“佝僂”前行，收拾不起那沉重的心情。
陽光透射，俱往矣。在選舉論壇上，老友再看待他們，正如電腦電視機前的市民，開始真正且深刻的發現，他們早已在香港這個家裡呆了很久，有和他們一樣純朴的願望和誓要建設好香港的堅定意志。他們一直堅強地生活在這裡、服務在這裡，他們的聲音被香港的由亂轉治打撈了出來，一樣熾熱真誠，一樣清脆高昂。
從選舉論壇上下來，老友說，選舉是相互競爭，也是相互砥礪，和他們比拼，我的心裡竟更踏實了，而也正是因為他們，自己這次才完全表現出來一名“愛國者”的從容和自信。
奮斗是給人力量的，奮斗者最可愛，每個建設者本身就是一縷光亮，鼓舞自己，亦溫暖他人。
六
“一個時期，受各種內外復雜因素影響，‘反中亂港’活動猖獗，香港局勢一度出現嚴峻局面。”
11月11日，《中共中央關於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》發布，香港社會仔細品讀“一國兩制”一章。看到這句話，無數人感慨深沉。
香港變了，香港又沒變，歷史的一頁蓋過一頁。金紫荊廣場紅旗飄揚，已是新的景象。
這城市的夜仍然燈火輝煌，有人還在路上，有人正在回家。向前看不向後看，向好看不向壞看，人們的熱血不涼，我們的夢想還在。
靖海侯
內地知名博客，資深傳媒人。
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”靖海侯”。
